最早的记忆

妈妈的哮喘又犯了,昨天看着冬日阳光暖洋洋的,撺掇她出去散步,三步一歇,又喘又咳,短短五百米走了半小时。“我这是遗传你爷爷的”妈说,“六十几岁他还没有退休时,我送他去塘桥渡口上工,帮他提包裹,他也是这样走走咳咳,我和他一摸一样的。”

外公是七十四岁在午睡中过世,之前就诊断说是“二间病”,就是心跳两次后间隔会漏跳一拍,是心肺功能衰竭的前兆。那年我刚四岁,对外公几乎没有记忆,但那年稍后的一个画面却深刻的印在了脑海中。画面定格在一辆公交车旁,外婆倒在街沿,满脸是血。

那是年初三,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去走亲戚拜年。在二姨夫家吃了晚饭,我便赖着不想回家,于是舅舅决定让我跟着五个表姐去奶奶家住几天。和父母在公交站分别,舅舅抱着我先挤上25路公交车,外婆则和从后门上车,结果意外发生,车上突然冲下一个醉汉,把外婆仰面撞到在地,后脑勺磕了街沿,立刻人事不知,七窍流血。

大人们急急忙忙送外婆去医院。六个小孩子则由当时读中学的大表姐领头,她抱着我,牵着一串妹妹。忙中出错的是,忘了要路费,当时电车4分钱,摆渡5分钱一个人,而我们身边一分钱都没有。不过最终,售票员们都放过了我们,换了两趟车,摆渡过江,到家已近半夜。

八零年还没有普及电话,妈妈是次日凌晨三点被二姨夫的敲门声惊醒,才知道出事了。赶到第一人民医院时,外婆依旧昏迷,值班医生觉得希望渺茫,不敢手术,大家急的团团转。妈妈走投无路,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给单位医务室打电话。新来的张医生接的,热心的他推荐去找第一人民医院外科的周大夫,三十多岁,个头不高,带眼镜。此时已是初四一早,医院上班时间,妈妈便去门口等,逢人便打听,此时一名三十多岁男医生推着自行车进来,个头矮矮的,一问真巧,是周医生。听说情况后,周医生便径直去急诊室看了外婆的伤势。

“值班医生说的没错。”周医生肯定道。“已经深度昏迷,非常危险。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,找最好的医生开刀,才有一线生机。”看着焦急又束手无策的家属,素昧平生的周医生说,他来想办法。

当天院长值班,他正是脑外科专家出身。周医生便请他来会诊,“老人家七十岁了,平时身体怎样,有没有高血压?”院长问,“没有高血压”妈妈抢着回答了,怕他血压高不收,院长斟酌后也建议手术,并在会诊病例上签了字。后来护士看病例以为这是院长的病人,便请他来主刀。院长虽有些意外,但看到节里没有主任医师当班,便也没有多推辞。

24小时后,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外婆醒了,此后的复健也很好,没有后遗症。妈妈回忆往事时总要感谢当时的几位医生,非亲非故却都竭尽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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